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
一本令人深思的书,它以一个简单的摩托车旅行故事,引领读者探索生活、科技、教育和价值观的深层含义。这本书将会启发你的思考,提升你的生活质量。
故事使用多种叙事方式,将哲学思想穿插于摩托车之旅中,读者需要耐得住寂寞,耐得住思考。
作者:罗伯特·M.波西格
情绪不对与身体上的不适
我认为只有在情绪不对的时候,身体上的不适才更加明显,那时你就会把不适的原因归咎于环境。但是如果情绪很正常的话,身体上的不适就无关紧要了。
古典的认知认为这个世界是由一些基本形式组成的,而浪漫的认知则是从它的表象来观察。如果你拿一部发动机或是机械图,或是电子仪表给浪漫的人看,他一定不感兴趣,因为他所看到的只是表象,枯燥无味,只是列出一大堆复杂的专有名词、线 条和数字,没有让他觉得有趣的事。但是如果你把这些东西拿给一个偏向古典思想的人看,他会仔细地观察,然后就会着迷,因为他看到在这些线条和符号之后是丰富的基本形式。
一名没有受过训练的旁观者只看到修理人员所付出的劳力,就以为他最主要的工作在于劳力。事实上,这正是他最轻松也是工作上最小的一部分,他最重要的工作就在于仔细观察和精确思考,这就是为什么技术人员往往显得沉默寡言,甚至在做实验的时候有些畏缩。他们不喜欢在做实验的时候讲话,那样就无法专心地思考问题了。他们借着实验推论出问题的结构,然后与心里正常的运作结构相比较,所以他们看到的是基本形式
老手根本就不会照着指示去做,他边做边取舍,因此必须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工作,即使他没有刻意这样做,他的动作和机器之间也自然地有一种和谐的感觉。他不需要遵照任何书面的指示,因为手中机器给他的感觉决定他的思路和动作,同时也会影响他手中的工作。所以机器和他的思想同时不断地改变,一直到把事情做好了,他的内心才真正地安宁下来。
反驳
斐德洛受过逻辑训练,他知道两难的问题并不是只有两种而是有三种严谨的方法足以辩驳。同时他也知道许多并不严谨的反击方法。所以他笑着面对他们。他可以针对左角,反驳所谓的客观暗指的是用科学测量的方法;或者他也可以针对右角,反驳主观暗指的是你喜欢的一切。或者他也可以选择两角之间,否定主观和客观是惟一的选择。
文化
格林伯格的目标就是帮助飞行员完成角色转换。韩国飞行员受困于本土文化的角色定位,他们在驾驶飞机时需要通过某种途径突破原先的角色,此时语言就成了有效的转换器。说英语可以帮助飞行员打破森严的韩国等级文化:正式称呼,非正式称呼,直接称呼,熟人称呼,亲密称呼和普通称呼;还可以同时利用另一种语言的文化优势。
然而格林伯格改革最关键之处在于,他没有解雇韩籍飞行员,也没有启用来自低权力距离文化的飞行员。他知道文化在日常生活中是如何发挥作用的——文化在生活中是强大的,无所不在的,即便文化的实用性已经消失,其影响也会长久存留;但同时他也坚信,文化影响即便再顽固,也不是不能改变的。他认为,只要韩国人承认韩国文化在坠机事故中的确发挥了负面作用,并有意愿彻底改变,他们就能改变。他为大韩航空的飞行员提供了曾促使冰球明星、软件巨头、企业并购律师走向成功的一个要素:改进自己与工作之间关系的机会。
离开大韩航空以后,格林伯格组建了自己的货运航空公司Cargo 360。他从大韩航空带走了一批飞行员——主要是随机工程师。在等级森严的大韩航空公司当中,随机工程师排在机长、副机长之后,位列第3。“他们在大韩航空的老环境下扮演着十七八岁孩子的角色,”他说,“他们不得不接受这种从属的角色,他们处在机组等级阶梯的底端。我们重新培训他们,让他们与西方机组人员一起工作。最终他们改变了行事风格,取得了非常优秀的成绩。他们对待工作非常积极,主动承担责任,不再需要别人指示他们做什么。有些50多岁、资历老的工程师,虽然在老环境下工作多年,但经过再培训都能与西方机组人员一起出色完成工作。我们把这些工程师从旧有文化传统中分离出来,并成功地再造了他们。
我们每个人都成长在一个文化环境之中,而文化环境又是集优点、弱点、素质和倾向等各种属性于一身的综合体,为什么人们通常不愿正视这一事实——我们不能割裂我们的行为与成长环境之间的关系,如果我们忽略这一点,那么,坠机事故就会不断发生。
废除分数与学位
虽然每一个人都不喜欢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,但是如果说大部分的学生来学校受教育不是为了学位和分数,实在有点虚伪。当然,确实有些学生只是单纯为了受教育而来的学校,但是学校里机械化的教学方式很快就使他们放弃了自己的理想。
斐德洛在范文当中认为,取消分数和学位的制度可以消除这种虚伪的现象。不过他不以整体为研究的对象,他单单举出一位想像力十分丰富的学生作为代表——他来学校就是为了分数,而非真正的知识。
根据范文中的假设,这样的学生上学之后就开始准备交报告,很可能出于惯性,第二个、第三个报告一直做下去,然后这门课的新鲜感逐渐消失,由于求学并不是他生活中惟一的目标,还有其他的任务和需求给他压力,他很可能就无法再交报告了。
由于没有评分和学位的制度,他很可能不会受到处罚,而老师在接下来的授课中则假设他已经交了作业,课程仍然循序渐进,他可能就会开始觉得困难。
接下来,这困难就减弱了他对这门课的兴趣。这种恶性循环之下,他很可能会根本交不出报告,然后他又不会受到任何惩罚。
在 他愈来愈跟不上学校的进度时,他也可能愈来愈无法集中精神,最后他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学到,却要不断面对外界的各种压力,于是他只好停止上学,同时对自己的这种行为很惭愧。这个时候,学校仍然没有给他任何惩罚。
但是会发生什么事呢?由于别人对他的评价不高,这个学生很可能就把自己给毁掉。这样最好,这正是应该有的现象,因为他最初就不是为了求取真正的知识而来,因而在班上也无所作为,这样就省下不少时间、金钱还有精力。在他心目中也不会认为自己曾经失败,从而影响了他的后半生。
学生最大的问题就是,因为多年来胡萝卜和鞭子的教育方式,造成了他思考上的惰性。就好像一头驴子:“如果你不打我,我就不工作。”如果没有人鞭打它,它就不会工作。而训练它去拉的文明的车子,很可能就会因此而走慢了一点。
然而如果你认为人类文明的前进是靠着驴子来拉的话,那真悲哀。这是一般人的看法,却不是教会的态度。
教会的态度是:文明、制度或是社会,不论你如何称呼它,最好是由有自由意志的人而非驴子来维系。废除分数和学位的目的,并不是要去处罚驴子或者是抛弃它们,而是给这些驴子适当的环境,让它变成自由的人。
这位像驴子一样的、假设出来的学生会继续游荡一阵子,他可能得到另外一个像他抛弃的教育一样珍贵的学习机会,他不再浪费时间和金钱去做一头高级的驴子。他可能找到一份工作,安然地做一头低级的驴子,也可能做一名技工。然而事实上他真正的地位会提高,因为这样才可能有所贡献而带来改变。
也可能他终身就做这份工作,也可能他就此找到自己生活的层面,然而并不满足于此。
短则六个月,长则五年,很可能会产生变化,他对自己每天机械化的工作愈来愈不感兴趣,过去被学校的理论和分数所压抑的创造本能,现在很可能因为工作的无聊而被唤醒了。他花了数千个钟头去解决机械方面的问题,因而对机械设计愈来愈有兴趣。他可能想要自己设计机器,因为他相信自己会做得更好,于是尝试改造一些发动机。成功之后,就想要更大的成功。然而这个时候,他可能会遇到瓶颈,因为他没有理论基础。这个时候,他就会发现以前自己丝毫不感兴趣并觉得一无是处的理论,现在变得有一些值得敬重之处。
于是他就会回到没有分数也没有学位的学校里,这时他变了,不再为分数而来,而是为了追求真正的知识。他不需要别人强迫他去学习,他的动力来自于内在。这个时候,他就是一个自由的人,他不需要许多训练的督促。事实上,如果老师上课的态度松懈,他很可能会唐突地问许多问题去鞭策老师,于是他就会常常来上课,即使花钱也在所不惜。
一旦转变成这种学习动机,就会产生强大的爆发力,在没有分数和学位的教育机构里,学生找到了自己,他不必浪费时间在机械化的理论上,研究物理和数学是发自内在的兴趣,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需要。而冶金和电子工程也会得到他的青睐。他对这些抽象的学问熟悉后,就去研究其他的理论,虽然和机械不直接相关,但是也会成为他学问的一部分。
这种学习方法和今日大学教育强调的模仿不同,虽然你得到了分数和学位,让人以为你有很高深的知识,然而事实上,只有你自己知道内在空空如也。
这就是斐德洛提出的范例,也是他不受欢迎的论点。他整个学期不断地删改,反复地研究。学生交来的报告,他只给评语,没有任何分数,然而在另外一本小册子里,却记下学生的分数。
就像我以前说过的,一开始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一些茫然不解,大部分的学生以为他们碰到了一个理想主义者,认为取消分数可能会让学生快乐一点,因此更努力地研究学问。
事实上,没有分数每一个人都会很茫然。上学期得到甲等的学生一开始非常愤怒而且轻视这种做法。然而由于他们本身具有自我训练的素养,所以仍然会做作业,至于得到乙等的学生以及丙上的学生,就会漏掉部分的报告,即使交来也很松散,而许多丙下和丁的学生甚至不来上课。
刚开始,他对学生放松的态度令他们颇为不解,继而他们就怀疑起来。有些学生开始暗暗地问一些讽刺性的问题,然而他都用很温和的口吻回答他们,上课仍然照常进行,只是老师不再给任何分数。
然后希望出现了。在第三四个礼拜的时候,甲等学生开始有些紧张,于是交来非常精彩的报告,下课之后也围着他问问题,希望得知他们究竟做得如何。
乙等和丙上的学生开始注意这个现象,于是也交了一些符合他们程度的报告。
至于丙下和丁甚至戊的学生也开始来上课,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
学期终了之后,甚至出现另一种更令人振奋的现象,甲等学生不再紧张,而变得积极地参与课堂上的活动,态度也十分友善,这在原先注重分数的班级是少有的现象。这个时候,乙等和丙等的学生开始紧张了,由交来的报告就可以看得出来,他们花了不少心血。至于丁等和戊等的学生也都交出令人满意的作业。
一般在学期的最后几个礼拜,大家都知道了自己的分数然后就心不在焉地斜坐着上课。然而斐德洛却让学生仍愿意积极参与课堂上的活动,因而引起了其他老师的注意。乙等和丙等学生开始参加甲等学生自由自在的讨论,让整个课堂像在开一个 很成功的聚会,只有丁等和戊等的学生呆呆地坐在位子上,显得十分焦虑。
后来有两个学生告诉他产生这种轻松友好的气氛的原因,“有很多人下了课就动脑筋,想要打破这种做法。每一个人都相信最好的方法就是假定你可能会被留级,然后尽量做好,这样你就会觉得很轻松,否则你可能会发疯。”
另外一些学生补充说:“一旦你习惯了,其实也不坏,你会对老师教的更感兴趣。”但是他们重复一点:“要习惯并不容易。”
在学期末的时候老师要求他们写一篇评估这种做法的文章。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分数如何,百分之五十四的人反对这种做法,百分之三十七的人赞成,百分之九的人保持中立。
若是按一个人一票算,这种做法并不受欢迎,大部分的学生仍然想要分数,在得到调查结果之后,斐德洛根据他小册子里的分数加以分析,他发现一个现象,甲等的学生赞成与反对的比例是二比一,而乙等和丙等的学生则是一半一半,至于丁等和戊等的学生则一致反对。
这种结果让他证实了一种暗暗觉得不妙的现象:愈聪明愈认真的学生愈不需要分数,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对学问的本身比较感兴趣。而愈懒惰愈愚笨的学生则愈需要分数,因为可以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否及格了。
斐德洛认为不评分是一个不错的做法,但是他并没有从严谨的角度评估它的价值。在真正的实验当中,你会提出各种原因,保持其他,只改变其中一项,看看它的改变会产生什么效果。然而在教室里你不可能这样做,学生的知识、学习的态度、老师的态度都可能受各种无法控制的因素和不可知的力量影响。
观察者也是原因之一,如果不改变自身,他就不可能对效果做客观的判断。所以他并不想做任何严谨的推论,他只想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。
当他做这个实验的时候,会产生一种不良的现象。如果老师很差劲,很可能一整个学期都没有教学生任何东西,而是根据一些不相关的测验计分。然后让人以为有些人学得好,有些人学得不好。但是一旦取消了分数,学生每天就被迫去思考到底学到了什么,老师教了什么,目标是什么,作业如何达到目标等等。因此,取消分数之后,就产生了一个非常令人恐惧而又庞大的真空地带。
然而斐德洛想要怎么做呢?这个问题变得愈来愈重要。他开始做了之后,发现原先认为对的答案似乎愈来愈走样。
本来他希望学生自己决定什么是好文章,而不要一直问他。因为取消分数的真正目的,就是要他们深切地自我反省,由他们自身找到对的答案。
然而现在这样并没有多大意义,如果他们已知道好坏之分,他们就没有必要来修这门课。他们之所以来学,就是假定他们无法分辨好坏。而他身为老师,就有必要告诉他们好坏的差异在哪里。
所以发掘个人的创造力,以及训练学生在课堂上的表达力,基本上和学校的整个思想模式是互相抵触的。
对许多学生来说,分数取消无异于一场恶梦。他们要去做一些事,这是为自己的失败受的处罚,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们该做什么。他们一再反省也不明白,看看斐德洛也没有答案,只好无助地坐在那里,不知道该做些什么。那种气氛甚至让一位女孩子精神崩溃。你不能取消分数,这会让学生变得毫无目标,你必须让学生有一个努力的目标。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。
他不能这样做,因为一旦他告诉他们怎么做之后,就可能落入权威、教条式的教法。然而你又如何把每一个独立个体的内在神秘的目标写在黑板上呢?
"卡住了"
以侧盖的螺丝取不下来为例:你翻遍了手册,想看看是否有任何说明能告诉你螺丝卡住了如何解决。所有的说明都只叫你把盖子取下来。这根本不是你想知道的。你也不是因为漏掉了任何步骤,才造成螺丝取不下来。
如果你有经验,可能会先涂抹上渗透力强的油,然后再撞击螺丝刀。但是如果你经验不够,就会用一般的螺丝刀,那时只要你用力一转,保证一定会破坏螺丝的沟槽。
本来你一直在想盖子拿下来之后该做什么,所以过了一会儿你才发现,原来以为螺丝被卡住了只不过是小事一桩,现在问题可大了。这时所有的事都得停下来。
在科学界或是科技方面这种情形最常出现。就传统的维修观点来说,这是最糟糕的一刻,所以尽可能要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想到这一点。
操作手册对你来说形同废物。科学的理性也是一样。因为你不需要做任何实验来找出问题的根源。问题很明白,你只需要知道如何把螺丝取下来,而科学在这个时候完全不管用。
这就是意识发挥不了作用的时候了,你被卡住了。你找不到答案。机器发生了故障。就感情方面来说,你可惨了!你不但耗费了许多时间,而且最终没能解决。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你应该为此而感到可耻。你应该把车子交给师傅,他知道该如何修理。
这个时候你又恐惧又愤怒,想用凿子把侧盖给敲下来。或者必要的话就用大榔头去打。你愈想愈生气,甚至想干脆把车子从桥上丢下去,想不到这样一颗小小的螺丝钉,竟然彻底地把你给击溃了。
这个时候,你面对的正是西方思想里最大的缺憾。你需要一个解 决的方法,然而传统科学不曾教导你如何自己摸索着解决。它让你清楚地知道身在何处,也能够验证你拥有的知识,但是它无法告诉你该往何处去,除非你的方向只是过去方向的延续。因此创意、原创力、发明、直觉、想像——换句话说就是"流畅"——全在它的研究范围之外。
当我们开始冷静地思考,就会发现这种方式很愚蠢。事实在哪里呢?我们要冷静观察些什么呢?是破损的沟槽吗?是盖紧-了的侧盖吗?还是上面油漆的颜色?还是里程表?还是车把手呢?一辆摩托车有无数可以观察的事实,然而你所该观察的不会突然自己跳出来介绍自己。所以,我们真正需要观察的部位不仅是被动的,而且根本模糊不清。我们不能静静地坐着观察,我们必须把它们找出来,否则我们就得在那儿坐上好久,甚至永远都坐着。
技术人员的好坏,就像数学家的好坏一样,取决于他在良质的基础上选择好坏的能力。所以他必须懂得关心。传统的科学方法从来没有提到过这种能力。过去,许多科学家在冷静观察之后忽略了这种能力的存在。我想总有人会发现,在科学研究的过程当中,接受良质的地位并不会破坏观察的结果,反而能扩展它的领域,强化它的能力,使它更接近实际的科学经验。
所以,我认为"卡住了"的毛病中最基本的问题,在于传统的理性坚持要保持客观的态度。它将事实分为主客观两种,为了要得到真正的科学研究结果,就必须这样划分:"你是技术人员,它是摩托车。你和它永远都是独立的个体,你使用这种技巧,使用那种技巧,就会产生这样那样的结果。"用这种二分法来修理摩托车,听起来似乎错不了,因为我们已经很习惯它了。但是,这不是正确的态度,因为这是将人为的解释附加在 事实上面,而永远不是事实的本相。一旦人们完全接受这种二分法,那么原先技术人员和摩托车之间不可分的关系,以及技术人员对工作的感情,就被摧毁了。传统的理性将世界分为主观和客观,把良质摒除在外,一旦卡住了的时候,任何主客观的事物均无法像良质一样,告诉你该往哪里去。
一旦我们恢复良质的地位,就有可能让科技工作融入技术人员的关心之情。一旦卡住了的时候,良质就会显示出我们所需要的东西。
现在我想像一列有120节车厢的火车,它满载了原木和蔬菜向东行,然后再装着摩托车和其他工业产品向西行。
我把这列火车称为知识,然后划分为古典知识和浪漫知识。
从比喻角度来说,古典的知识,也就是理性教会所教导的知识,是指发动机还有所有的车厢,这所有的一切和里面装满的货物。如果你把火车肢解,你不会找到浪漫的知识。除非你十分小心谨慎,否则很容易就会认定火车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儿了。其实并不是浪漫的知识不存在或是不重要,而是目前给火车下的定义是静态的,而且没有目的性。
浪漫的良质不是火车实体的任何一部分,它是发动机的前沿,除非你懂得真正的火车并不是完全静止的,否则浪漫的良质就只是一个没有真正意义的二维的表面。如果火车不能动,它根本就不算是火车。为了要检查这辆火车,把它划分成各个部分,我们必须要它停下来,所以我们所检查的其实并不是我们所谓的火车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被卡住了。
真正一列知识的火车并不是静止的状态,它总是要朝某个方向行进,而它的铁轨就称作良质。火车的发动机和120节的车厢如果没有铁轨就根本动不了。而浪漫的良质,发动机的前沿,推动着火车沿着铁轨往前行进。
浪漫的良质是经验的前沿,它是知识火车的前沿,推动火车沿着铁轨前进。
传统的知识只是一些记忆,只是一些过去的前沿。前沿上没有主观,也没有客观,只有良质的轨迹一路在前,如果你没有衡量价值的方法,没有认知良质的方法,那么整列火车就不知该往何处去。
因为你没有纯粹的理性——你只有全然的混乱。前沿就是一切行动所在。前沿包含着未来的全部可能性。前沿也包含着过去的全部历史。除此之外,我们还能到哪里去追寻过去与未来呢?过去不能回忆过去,未来不能激发未来,所以此时此地的经验就是最重要的一切了。
价值,现实的前沿,不再是整个结构的一个无甚关联的分支。它是整个结构的前身,没有价值就无从选择。所以要了解有结构的真实,就要了解它的来源——价值。
所以,一个人在修理摩托车的时候,对车子的了解分分秒秒都在改变,因而得到了全新认识,其中蕴含了更多的良质。修理的人不会受限于传统的做法,因为他有足够理性的基础拒绝这些思想。真实不再是静态的,它不是让你决定是要去奋战还是打退堂鼓的思想,它们是会跟着你成长的思想。所以具有良质的真实,它的本质不再是静态的,而具有爆炸性的威力,一旦你了解了这一点,就永远不会被卡住了。它虽然有形式,但是这种形式可以改变。
或者用更简单明了的话来说:如果你想在盖一间工厂,或是修一辆摩托车,甚至治理一个国家的时候,不会发生被卡住的情形,那么古典的二分法,虽然必要,但是不足以满足你的需要。你必须对工作的品质有某种情感,你必须能判断什么才是好的,这一点才能促使你行动。这种感受力即使是你与生俱来的,你也仍然可以努力拓展它的范围。它不仅仅是你的直觉,也不仅仅 是无法解释的技巧或是天才,它是你与良质接触之后产生的直接结果。它也是过去二分法的理性想要掩盖的一面。
所以不应逃避被卡住的情形,它是达到真正了解之前的心灵状态。要想了解良质,不论是在技术工作上或是其他方面,无私地接纳这种被卡住的现象是个关键。无师自通的技术人员就是因为常常被卡住,才比接受学院训练的人员更了解良质。因为他们懂得如何处理突发的状况。
一般来说,螺丝非常便宜又不重要,所以不受重视,但是一旦你具有更强烈的良质意识,你就知道这颗小小的螺丝一点儿都不会不起眼,它甚至十分重要。
现在这颗螺丝其实与整部摩托车的价值相同,因为如果你没有办法把螺丝拿下来,那么摩托车就根本发动不了。由于重新评估了螺丝,你就会愿意进一步认识它。
我猜想拥有更深刻的了解就会对螺丝有新的评价。如果你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很长一段时间,那么你可能会发现,螺丝并不只是属于某一类物体,它 更有自己独特的个性。如果你再深入研究,你就会发现螺丝并不单单只是螺丝,它代表了一组功能。于是你原先被卡住的现象就会逐渐消失,同时也消除了传统理性的模式。
过去你把各种事物都划分成主客观两面,你的思想就变得非常呆板,你把螺丝归入固定的类别,它比你所看到的事实还要真实,还要不可侵犯。由于你看不到任何新的构想和新的层面,所以一旦被卡住的时候,你就会束手无策。
现在为了要把螺丝拿下来,你对它究竟是什么已经不感兴趣了。它的功能才是你研究的重点。于是你会提出有关 功能方面的问题,由你的问题就可以知道你对良质的分辨能力。
只要其中有良质,你究竟用什么方法解决它已经不重要了。你想到螺丝不但 坚硬而且牢固,再加上有螺纹,你自然而然就会想到需要用压紧的方法和溶剂。这就是一种含有良质的解决方法。
另外一种方法很可能要到图书馆去找一本机械用具的目录,查出哪一种螺丝刀能解决你的问题。或者你也可以打电话给了解机械的朋友。或是硬把螺丝给拔出来,甚至把它给烧了。再不就经过一番沉思之后,想出把螺丝拔出来的新方法,因而申请到专利,让你在五年之内 变成百万富翁。所以解决的方法多得难以预估。一旦等你想出来之后,你就会发现方法都很简单。也只有在知道答案之后,才会觉得简单。
传统理性所造成的科技的丑陋
如果你想要有高水准的表现,就必须具备鉴赏力以及达到目标的方法,也就是同时具有对良质的古典和浪漫的认 知。
然而如果你想得到如何进行这类工作的指导,我们的文化只会给你古典的认知方法,也就是告诉你,磨刀的时候该如何拿刀子,或者如何使用缝纫机,或者如何混合胶水,如何擦胶水,它认为只要你照着这些步骤去做,自然会有高水准的表现。然而,它把鉴赏力给忽略了。
于是就产生了现代科技非常典型的结果,为了让人容易接受它沉闷的外表,就在外面加一层包装。然而对于那些对浪漫的良质十分敏锐的人来说,这种情形更糟,因为它不只乏味到令人沮丧, 同时还有虚伪的矫饰。把这两者加起来,你就可以 得到现 在美国科技 精确的形象:流行的汽车、流行的摩托车、流行的打字机、流行的时装。流行的冰箱里装着 流行的食物,摆在流行的厨房里,房子也是流行的。流行的塑胶玩具给流行的小孩。在圣诞节和过生日的时候,流行的小孩和他们流行的父母一起参加流行的聚会。你得经常跟上流行而不厌倦,所以你落入了流行的陷阱之中。有一群人 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良 质的存在,为了制造美感和利益,就在科技丑陋的外 表上蒙了一 层厚厚的浪 漫的虚伪。良质并不是外加在主体和客体上的, 就像圣诞树上闪亮亮的装饰品。真正的良质是主客观的源头,也是树木的生长点。
目前,我们的科学陷入了盲目搜集资料的状态,因为我们对科学的创意没有理智地认知。到处充斥着流行艺术——非常贫瘠的艺术,因为我们并没有融入到艺术形式中。艺术家没有科学的知 识,科学家也没有艺术的知识,两者都不重视精神的层次,这样导致的结果不但十分糟糕,简直是十分恐怖。艺术和科学的融合早就该开始了。
你能从技巧高超的技术人员身上察觉到这种融合。如果你不认为他们是艺术家,那就误解了艺术的本质。他们有耐心和关怀,也专注于自己的工作,但是更让人感动的是,他们与手中的工作融合为一,因而产生了内心的宁静,能够独立处理自己的工作。在工作的时候,他的思想和工作都不断在改变,一直到作品呈现出它该有的形式,他的内心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。
佛教的禅宗提倡打坐,就是要使人物我两忘。而在我所提到的摩托车维修问题上,你只要专注地修理车子,就不会出现物我对立的情况。一旦真正地投入了工作之中,就可以说是在关心自己的工作,这就是关心的真正意义——对自己手中的工作产生认同感。当一个人产生这种认同感的时候,他就会看到关心的另外一面——良质。
所以在维修摩托车的时候,最重 要 的就是要培养内心的宁静,让自己不要和工作环境疏离,在做其他的工作时也是同样的。这一点做到了,其他的一切也就会变得很自然。内心的宁静会产生正确的价值观,正确的价值观就会产生正确的思想,正确的思想就会产生正确的行动,而采取了正确行动的工作,便可使别人从中看到做事人内心的宁静。
我认为,如果我们想改造世界,使它更适合人类居住,改革的方法不是从政治方面着手。因为那样,你会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主体和客体的分别,以及彼 此之间的关系,或者你就需要计划各种活动。我认为这种改革是本末倒置。因为各种政治活动只不过是社会良质的产物。除非社会有正确的价值观,否则它的运作不会正常。而社会要有正确的价值观,首先个人要有正确的价值观。如果想要改造世界,就要先从一个人的心灵、头脑和手开始改造,然后由它们向外发展。有的人可以谈论如何改变人类的命运,我却只想讨论如何维修一部摩托车,我认为我必须说的这些更具有长远的价值。